西島吐了口煙，淡漠地搖了搖頭。

這時候正好南子醒過來了，聽到外面的吵嚷聲，就沖著門口問：“你們大清早的吵什麽呢？出事了嗎？”

老爹聽到南子的聲音，飛快地走進去：“沒事，在聊天呢，吵到你了。”

此時南子正坐在床上給自己削蘋果吃。她用小刀切了一塊剛削好的蘋果放進自己嘴裏，笑著說：“你們氣得可夠早，天還沒亮就聽到你們的聲音了。”

老爹顯得有些緊張，說道：“我們這會兒才過來，你聽錯了吧。”

南子彎起嘴角笑了笑：“大概是聽錯了吧。”說完看了看後來進門的幾個人，忽然就捂著嘴巴笑起來，指著西島的褲子問，“怎麽你的褲子上有一灘水？”

西島低頭看了一眼，就看到褲子上濕了一片，正好是內褲的印跡，也正好是在那個位置。

一眼看去還真像是尿褲子了，西島的臉又不自覺地紅了，老爹聽後看了他一眼，那眼神似乎有些幸災樂禍，又似乎有些別的意思在裏面。

南子托著下巴笑得直顫，一直盯著他的褲子看，說出口的聲音軟軟糯糯的，帶著幾分勾引人的語調：“濕了啊，還濕了這麽大一片，老爹快給他一條褲子去換啊，醫生護士進進出出的多難看。”

“濕了”兩個字明顯被南子咬了重音，帶著幾分刻意挑逗的口氣。

這分明不該是南子的風格，西島皺了皺眉不說話。老爹似無意般擡頭瞟了他一眼，見他臉上除了尷尬倒是看不出有什麽負面的表情在裏面。老爹好像很滿意他這種表情，慢慢偏過頭去朝南子笑了笑，那種笑就像是在說“Well down”。

那樣的笑容實在令北野很不解，甚至有點恐懼。

北野從褲袋裏拔出一只手勾住他的肩膀在耳朵邊說了幾句話，又笑著伸出另一只手去搭花生的肩膀：“大方點，把你的新褲子貢獻一條出來，我們三天沒洗褲子了。”

就這樣，花生被北野的大鉗子鉗得死死的，兩個人不由分說帶走了花生。東仔知道他們是有話對花生說，雖然很想聽聽到底準備說些什麽，但是眼下還有個放風的工作要做，只能耷拉著眼皮坐下來。

南子拍了拍床，彎起嘴角給了一個最迷人的笑：“凳子硬，坐到我身邊來啊。”

東仔吞口唾沫，媽的，這還是南子第一次用這麽軟的語氣同自己說話吧，他覺得骨頭架子都快要酥倒了。他摸摸下巴，有些心虛地看了老爹一眼，那老男人好像並沒有心思來關註他們兩個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著門板看，好像恨不得穿透門板，仔細看看外面的情景。

東仔怕自己留著花太多壞事，幹脆咂咂嘴站起來說：“我去外面抽口煙。”說著就尾隨他們去了。

把花生帶走後，他們就沒有再提換褲子的事，很明顯這一次把他帶出來是別有用心。北野勾著花生的肩膀把他帶到很遠的地方，北野把他的肩膀壓得死死的，就像是在押解一個等待流放的犯人。花生覺得那種滋味很不好受，路上的時候花生好幾次扭著身子想要擺脫。

然而北野卻是一直不肯松手，口裏總是笑著說：“年輕人，放輕松點，又不會活吞了你。”

花生本想說不如帶西島去旅館換一條褲子就回醫院去，但是西島的褲子被山裏的風吹了一路，差不多已經快要幹了。他扭了扭身子，只好放棄了。

他們沿著醫院出來的一條山路一直往前走，北野自己也不知道要把人帶去哪裏，總之只要把老爹甩得遠遠的就成。差不多走到看不見醫院的建築的時候，北野終於停下來，用質問的口氣道：“說實話，你們兩個上了岸以後究竟去了哪裏？”

花生道：“去醫院給老爹檢查腿了。”

本來北野已經有松手的趨勢，聽他這樣說，又把手臂緊了回去，這一次可是死死箍在了他的脖子上，可把花生勒得夠嗆。花生不防他突如其來的一下，根本來不及反抗。他只得一邊掰開他的手，一邊咳嗽了幾聲，說道：“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。”

“信就有鬼了，先時你莫名其妙地落了水，上來的時候半死不活了一陣，又生龍活虎地下水去了，到底唱的是哪一出。”北野剛說完，一個堅硬的物事忽然抵在他的後腰上，緊著著鉗在脖子上的手臂頓時松開了。

花生還沒來得及說什麽，西島冰涼涼的聲音響起來：“最好把話說清楚，否則我開槍了。”

“難道達瓦祭司沒同你們說過，越是疑心人，就越是要讓人信服你嗎？”

西島一時沒明白花生的話，便把槍往他後背推進了半寸，花生明顯能夠感覺到槍口已經快要與自己腰上的贅肉緊密相貼了。

這一切發生得太快，快得簡直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。他知道西島和北野在顧慮什麽，現在他們的處境完全可以用幾個字來形容——前怕狼後怕虎。

前面有德勒大祭司和達瓦嘉措的勢力正盯著他們，後面是老爹難以捉摸的心思，這時候不管得罪哪一方，或是從哪一頭退出，憑他們沒錢沒勢的，就連怎麽死都不知道。也許他們來缶廬寨以前，不過是把它當做一場旅行，但是在不知不覺中，就成了“被合作”的人。他們連選擇的餘地也沒有，不合作，就只有死。用時下最流行的一句話來說，知道得太多是會被滅口的，不過花生不能確定，達瓦嘉措究竟讓他們知道了多少事。

想想三一幫也挺悲劇的，已經處在這樣尷尬的境地裏，居然還有一個身份莫測的人混在兩派人中間，令他們瞻前顧後。他很能理解他們的處境，如果真的哪一天把他們逼瘋了，恐怕他們會做出比瘋子還恐怖的事情來。

他們摸不定花生是哪一方的人，那就等同於將來如果某一天被出賣的時候，連倒向哪一方都不清楚。不要說是他們了，有時候兩邊走得多了，花生都快要弄不清自己究竟是處在哪一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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